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颜真卿《东方朔画赞碑》(宋拓本)

zoޛ)j馝ʹʹ駾xߍ5^}?iNv饨ky总结性的成就,是中国书法史中的一个重要环节。颜真卿是唐代楷书的杰出代表,是唐代楷书的集大成者。颜真卿的楷书作品众多,但有些并未流传于世,只有作品名称见于各种著录之中。我们对颜真卿楷书的认识有赖于目前已知可见的作品,笔者依据已有资料,将这些作品的有关情况进行整理,制作了《颜真卿楷书简表》。检视这份简表,从中可以提出两个问题:一、除了传为颜真卿书的《竹山堂联句册》为绢本墨迹,其余作品全是碑刻拓本,拓本与墨迹不同,文字经过铸造或刻制后,“结构的轮廓被保留了下来,但它所有运动的细微之处几乎丧失净尽。当然,它也获得了一种墨迹所没有的东西,这便是铸、刻所带来的线条特殊的质地”。我们主要依靠拓本来观看前人的碑刻作品,不同的拓本对原碑的呈现往往有所差异。我馆所藏《东方朔画赞碑》的宋拓本与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宋元拓本有何异同呢?这些异同会影响到我们对原碑的观看和理解吗?二、颜真卿书写这些作品的年龄跨度较大,从30多岁一直到70多岁,作品面貌从早期到晚期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变化呢?在变化的过程中,哪些要素被突出,哪些要素被改变,哪些要素被舍弃,从而最终形成了楷书的一种代表性体式呢?《东方朔画赞碑》又处在哪个阶段,具有哪些特点呢?

我馆所藏《东方朔画赞碑》宋拓本与故宫博物院所藏宋元拓本两者各有优长。文物出版社出版的《历代碑帖书法选》中,《唐颜真卿书东方画赞碑》一书所选的就是故宫博物院所藏宋元拓本,“虽然阴渍墨痕较多,但碑阳碑阴文字完整,和字仍保持原貌,是一个较佳的宋元之间的拓本”。我馆所藏的宋拓本只有碑阳,惜无碑阴,碑阳中也有缺字,文字内容的完整性不及故宫博物院所藏宋元拓本。但我馆所藏宋拓本阴渍墨痕较少,笔画较为清晰,很多单字或笔画在故宫博物院所藏宋元拓本中模糊一团,而在我馆所藏宋拓本中清晰可见,我们可以据此更好地了解《东方朔画赞碑》的原貌。我馆所藏宋拓本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和书法史价值,与故宫博物院所藏宋元拓本可相互参照,互为补充。

《东方朔画赞碑》是颜真卿早期的楷书作品,在此之前,已知可见的可靠的楷书作品有《王琳墓志》《郭虚己墓志》和《多宝塔碑》。《王琳墓志》(图1)的线条粗细比较均匀,大部分线条比较细;线条边廓的变化相对简单;起笔、收笔和转折处比较自然,没有对端部和折点进行过多的强调;一部分纵向笔画向内倾,一部分纵向笔画向外扩;个别横折的笔画,横的部分下部边廓向上收缩,收尾越来越细。字结构内部的单元空间,即一个汉字内部由于线条所分割的单个空间,遵循了古典風格的结字原则,单元空间面积尽可能接近,字的结构匀称稳定;带有向内倾的纵向笔画部分,单元空间面积减小,给人一种向内收缩、拘谨的感觉;带有向外扩的纵向笔画部分,单元空间面积增大,给人一种向外扩张、开阔的感觉。颜真卿楷书在后来的变化过程中所突出表现的一些因素在《王琳墓志》中已有显现,但此时它们谁都没有被强化,而是默默地温和地协调在一起,等待着作者选择。

在《郭虚己墓志》(图2)中,一部分线条加粗;起笔、收笔和转折处显示出明显的顿按,对端部和折点的强调增多;纵向笔画向内倾或向外扩的趋势变弱,线条变直;个别横折的笔画,横的部分下部边廓向上收缩,收尾越来越细的情况依然存在,这或许与刻制有关。纵向笔画向内倾或向外扩的趋势变弱,给单元空间的形状带来变化,单元空间的形状更加稳定一致。综合这些变化来看,《郭虚己墓志》比《王琳墓志》看起来更加硬朗。

《多宝塔碑》(图3)中线条的粗细对比差异加大,较粗的笔画就显得更为突出;起笔、收笔和转折处的顿按、留驻越来越突出,进一步强调端部与折点,可以说是楷书的书写趋势在当时的典型代表;向内倾或向外扩的纵向笔画数量更少,内倾或外扩的趋势更弱,顺直的笔画增多。线条粗细和形状的改变使字体结构中的单元空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单元空间的面积、形状进一步稳定一致,《多宝塔碑》显得更加厚实稳重。

《东方朔画赞碑》与前面几个碑刻相比,显示出较大的变化。粗重的线条比例加大,细线条数量变少,粗细对比也比较鲜明;端部与折点的顿按依然处于突出的地位;一部分线条的边廓形状变得复杂,也许是书写时作者有意为之,也许是刻制时凿刻使然,也许是岁月侵蚀的结果,复杂的边廓使得线条的质感完全改变了。线条的粗重和边廓的复杂使整个作品呈现出一种雄浑的风格,同时,细线条的存在对雄浑的风格具有一种调剂作用,雄浑而不至于呆板。这是《东方朔画赞碑》在线条上与前面几个碑刻作品最大的不同。

《东方朔画赞碑》的字体结构使我们感受到一种开阔的气象,这种开阔感从何而来呢?我们可以观察这几幅作品中线条之间的连接,尤其是横向笔画和纵向笔画之间的连接,在《王琳墓志》《郭虚己墓志》和《多宝塔碑》中,这种连接比较紧密,而在《东方朔画赞碑》中则比较松散。举个例子,比如“日”字,如果所有笔画全部连接在一起,笔画之间没有断开,那么,“日”字内部就分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单元空间,每个空间与字外空间没有关联,两个单元空间之间也是彼此独立的;如果中间的短横与左边或右边的纵向笔画没有连接上,那么虽然“日”字的内部空间与字外空间没有交流,但是内部的两个单元空间就不是彼此独立了,而是有了交流,所谓气息贯通就是如此;如果“日”字上面的短横与左边的竖画没有连接上,或者下面的短横没有与左边或右边的纵向笔画连接上,那么这个字的内部空间与字外空间也有了交流,“与字外空间相邻的字内单元空间……如果呈开放、舒展状,则内、外部空间能够较好地交融,字内空间的性质影响到字外空间,作品将因此而气象开阔”。在《东方朔画赞碑》中,有很多线条之间的连接处是断开的,字内空间与字外空间彼此交融,因而显得气象开阔。这是此碑与前面几个碑刻在字体结构上最大的不同。

《东方朔画赞碑》中的字距和行距都比较紧密,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的空间被压缩到很小。“重力感有朝着边缘的方向呈逐渐消失的态势”,单字产生的重量感向四周扩散,如果字外有较大的空间,那么就可以接纳、消解这种重量感;如果字外空间很小,那么重量感在朝外扩散的过程中遇到了其他的字,没有足够的空间被全部接纳、消解,单字的重量感就会继续存在。于是观者心中形成了一种浑厚、雄壮的感受。《东方朔画赞碑》单字线条粗重,边廓复杂,具有很大的重量感,而字外空间狭小,较大单字的重量感被凸显出来,形成一种厚重、雄壮的风格。

《东方朔画赞碑》粗重的线条和复杂的边廓,线条之间连接松散,字内单元空间交互贯通,字内空间与字外空间相互融合,字距行距紧密,这些现象和谐共生,彼此交融,共同构成了《东方朔画赞碑》厚重、雄浑、开阔的风格。颜真卿楷书的巨变由此开始。

顏真卿后期的楷书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一、线条一般较粗,边廓复杂,强调端部与折点,撇画和捺画的收尾处往往从上端和中部出锋;二、纵向笔画经常向外扩,形成向外弯凸的趋势;三、有些线条之间的连接比较松散;四、笔画往往有向单字外接多边形的边缘靠近的趋势;五、字距和行距一般比较紧密。这些特点形成的效果是:一、粗重和边廓复杂的线条产生厚重、雄壮之感,对端部与折点的强调成为楷书笔法的重要特点,书写节奏异常鲜明,撇画和捺画的出锋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节奏;二、纵向笔画向外扩后,单元空间面积增大,产生开阔、雄厚之感;三、连接松散的线条使得字内空间与字外空间彼此交融,气象开阔;四、笔画向单字外接多边形的边缘靠近后,字内空间的分布产生了变化,距离外接多边形边缘较远的地方,也就是字的中心部位,空间变大,距离外接多边形边缘较近的地方,也就是字的边缘部分,空间变小,形成开阔、厚重的感觉;五、紧密的字距和行距压缩了字外空间,单字的重量感被凸显。这些特点有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颜体楷书开阔、雄浑、宽厚的风格。这些特征有的在前期作品中也曾出现,有的是后期楷书所独有的,由此可以看出颜真卿对自身楷书风格的认识、选择和塑造。

颜真卿处于唐代楷书风格转变的关键时期,对笔法、结构接受过良好的训练,具有较高的技术水平。在漫长的人生中,他不断调整、改变楷书的用笔方式、书写节奏和结构布局,最终形成了楷书的一种基本构成方式和典型风格,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众所周知,颜真卿不仅是楷书大家,也是行书大家,《祭侄文稿》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一个人同时对两种书体都有出色的把握,并在书法的核心层面做出了历史性贡献,他的楷书和行书之间有没有深层次的联系呢?历史上还有哪些人在书法的核心层面做出过历史性贡献呢?一个人究竟需要怎样的才能、训练和机遇才能直抵书法的核心层面并产生历史性的影响呢?这些都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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