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标志是理性

近些年,中国的民间收藏活动和文物艺术品市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盛况空前,在总体蓬勃发展的同时,新的问题、新的困惑亦不断袭来。一时间,收藏圈热衷捡漏,仿造者各显其能;拍卖会越做越大,收藏家重新洗牌;媒体持续热播,藏界不断反思。诸如现代收藏品的文化价值、民营企业家的收藏投资行为、收藏市场的赝品充斥、鉴定家的道德良知、艺术品拍卖的行业规范等等,都成为收藏界高度关注的热点问题。

马踏深山不见踪,常叹空随几阵风,于是各种议论层出不穷。有人不屑地称:“收藏当代书画家的作品等于收藏废纸。”“在房地产大腕眼里,买一幅名人字画和买一块地皮没什么两样”;有人认为民间收藏玩的就是心跳,没必要打假;有人认为民间元青花不是没有,而是很多,关键在于观念更新;有专家质问:“为什么我们老祖宗的好东西卖得值钱了,就有人说是假的?”也有人说:“拍卖品标‘无底价’,拍卖场就变成高级地摊了”……

如今我们所面对的收藏市场的火爆场面及各种急功近利现象,不仅与中国传统的收藏文化理念大相径庭,也与当今国外收藏活动的理性发展反差鲜明。对此,恐怕不能仅仅用“中国特色”来诠释。难道中国民间收藏将毁于仿品、赝品而无法自拔?难道民间收藏不能开创新天地、步入社会文化生活的更广阔领域? 由此联想到与几位久居国外的收藏家的交谈,其间涉及欧美人如何收藏这一话题,颇得启发。

欧美人并非将仿品视为洪水猛兽,在欧美的许多古玩店中,仿制的古玩艺术品照样陈列销售,而且生意不错。不同的是仿品都注明产地,明码标价,真品卖真品价,仿品卖仿品价。这种将古玩艺术品的真实属性进行公开明示的做法,不仅显示了为商者的诚信,也使古玩艺术品交易充满了乐趣和活力,正所谓人参萝卜各有所值,各有所爱。

有趣的是,光顾这些古玩店的大多并非收藏者。在欧美,许多酒店、餐馆、写字楼、私人住宅在进行建筑装修时,室内需要陈设哪些古玩艺术品是装修设计的内容之一,例如,有的喜爱欧式格调,有的喜爱东方韵味,有的喜爱非洲风格,于是设计人员就根据客户的文化需求进行整体设计,设计内容包括哪里需要放置什么样的古玩,哪里应该悬挂什么样的绘画,并根据客户的经济条件和需求,确定选择古玩艺术品真品还是仿品。此设计方案得到客户赞同后,由装修设计人员负责去各家古玩店购买相应的古玩艺术品。

欧美真正的收藏家是在拍卖会上寻找自己所爱的收藏品,文物艺术品拍卖会是珍贵收藏品的集散地,而古玩店和收藏品市场是普通古玩艺术品和仿品的集散地,前者可供收藏家选择投资对象,后者只能作为文化观赏或购买旅游纪念品的场所。尽管如此,普通人家作为室内修饰的各种艺术品中,也曾发现有不少珍罕的文物古董,例如,前几年被中国人以天价购回的圆明园铜兽首、清乾隆粉彩蝠桃瓶都曾被欧美人作为宅院饰物或台灯座,后经文物专家偶然发现才得以身价百倍,为世人瞩目。

由此可见,欧美人的收藏环境是比较成熟的。虽然同为收藏行为,但将投资目的与观赏目的分得很清楚,艺术品拍卖会是专为投资型收藏者服务的,拍卖公司必须绝对保真,一点也不能含糊;古玩店则主要是为观赏型收藏者服务的,可以出售真品,也可以出售仿品,但店主都善品善价,仿品贱价。否则,以假充真将会引来法律诉讼。欧美艺术品市场(包括拍卖会和古玩店)按不同的服务对象各有分工,根据不同的社会需求允许真品、仿品并存,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值得我们借鉴。

当代中国,经济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们的投资欲望空前高涨,全民族文物收藏意识也空前提高。目前,中国的民间收藏正处在收藏品市场从无序到有序、收藏者心态从浮躁到理性的演变之中,虽然数字可以显示繁荣,但成熟的标志是理性,因此,调整心态、理清思路显得尤为重要。

一、明确收藏行为的价值是内在体验。收藏是一种千古不变的社会文化娱乐需求,无论皇家王府、社会名流、贤达藏家,嗜古痴藏者大都需要从收藏品中获取感性知识,陶冶情操,寻求乐趣,进而可以为治学、著述积累资料。在未来20年或更长的时间里,全球会出现一个以满足人们的休闲文化需求为主要内容的经济时代。文化娱乐经济的核心是创造内在体验,一个真正的收藏者为它竭尽绵薄之力,目的就在于借此淡出红尘,创造至美。

二、认清现代收藏品的历史意义。无古不成今,无今不成古。传统收藏品无一不是各个历史时期创造出来的时玩和实用器,其中的精品流传至今,被奉为“古董”。现代收藏同样是在发现、挖掘、整理、筛选具有时代文化价值的物品,虽然并非每一件收藏品都含有这种历史价值,但收藏是一个历史过程,经过无数收藏者的探索和努力,最终遴选出的弥足珍贵的现代收藏精品将是民族文化史建设中一个崭新的组成部分。例如,堪称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铭记着其时代烙印的“文革”藏品,正可谓千载难逢。

三、冷静对待收藏品的经济价值。近年来,许多报刊开设了“投资理财”“集藏市场”等专版,介绍各个收藏品种的市场行情及投资策略,其中有些宣传过分夸大了某些藏品的投资价值,使读者产生了模糊的认识,甚至带来经济上的损失。心神飞动,鱼龙同池,收藏领域的“浮夸风”“炒作风”泛滥已成为危害收藏者的“软刀子”。事实上,有些收藏品种仅仅用作欣赏、怡情和文化陶冶还可以,但根本谈不上“世纪绝品”“顶极珍藏”,将其作为一种期望值很高的获利手段就陷入了误区。

四、善待收藏队伍的多元化。物换星移,大浪淘沙,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市场的洗礼,藏之民间的、海外回流的文物艺术精品将汇聚成当代民间收藏的宏伟殿堂,为时代添彩,为民族增光。在此进程中,不仅会成就大量的收藏鉴赏家和爱好者,还将造就出一支有实力、有魄力、有抱负的新型收藏家群体。北京紫檀博物馆、保利艺术博物馆、“浙江夺宝军团”、樊建川博物馆等的闪亮登场,铆足了当代民间收藏的底气。鼎族毕现,遗贤淡出,这是收藏文化传承的客观规律。

收藏是以历史的眼光审视过去、审视现在、审视未来。当代收藏者需要高士眼界、达人胸怀,并具备与时俱进的开拓精神,才能做出无愧于时代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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