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琦慧，张宏杰
（泉州师范学院纺织与服装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木板年画的艺术特色鲜明，是我国民间美术中审美含量极高的珍贵遗产，有着丰富的人文价值与艺术价值。我国的木板年画资源丰厚，分布广泛，如天津的杨柳青木板年画、山东潍坊的杨家埠木板年画等，尽管同为木板年画，但不同地区间由于自然环境与民俗传统的差异，发展出的木板年画都独具地方特点。其作为各产地漫长历史发展的见证，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诉说着深切的人文精神，这种古老民俗艺术的精神内涵在现代社会中也应当延续和传承下去。相较于其他区域的年画版，漳州木版年画的艺术特色兼具闽南地区海洋文化和传统中原年画的风格，它的造型夸张豪迈，大方的构图中兼具细腻与张扬，在图式上也有所创新和发展[1]。作为高水平的传统工艺美术，漳州木板年画在岁月的沉淀中散发出更加饱满的中国艺术韵味,发展到现代其文化内涵作为挖掘对象也十分有潜力。我们可以从漳州木板年画中窥探到千百年来这一地区人民的物质文化与精神内涵。
漳州木板画是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起源于宋朝，在明清两代最为兴盛，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年画作为一种民间艺术，无论是题材还是表现形式都与该地域人民的现实生活紧密相连，反映了该地区人民的审美情趣。漳州木版年画广泛运用在民俗信仰时令节庆婚丧民娱等民间日常生活中，主要流传与漳州、闽南、岭南一带，明代，漳州月港兴起，随着海上贸易的繁荣，闽南移民至台湾，这一民间艺术也得以远销香港和东南亚等地，发展到清代漳州木板年画已十分繁荣[2]。
1.1 漳州木板年画工艺
漳州木板年画的制作流程可分为写样、雕刻、印刷这三个部分，漳州木板年画采用其特有的短板印刷技法，即分版分色套印，先印色板再印墨版，由浅到深、由淡到浓的顺序，逐色套印，水印与粉印相结合，这种方法可以使画面更加清晰，避免了线稿被色粉所覆盖的情况[3]。在画稿时需要先准备墨色画稿，再以此为基础绘制色板画稿，画稿完成后将其反贴在木板上，晾干后用木贼草将其磨至线条清晰可见后开始雕刻[4]。漳州木板年画选用的纸张颜色以红色居多，采用漳州盛产的漳丹与闽西纸加工制成的，因其色彩鲜艳且不易褪色，又将这种纸称作“万年红”，主要用于门神画与门画的印制。米黄色的闽西玉扣纸用于纸扎画和灯画中，最独特的要数被锅底灰染黑再打蜡的纸张，是漳州年画所独有的“功德纸”年画，供宗教活动使用，其制作工艺也面临着失传。漳州木板年画由于印制在色纸上，所以使用的颜料多为矿物颜料和粉质颜料，漳州有着丰富的矿物质资源，白色颜料通常选用当地的白岭土加工而成，将青绿、桃红、朱红、金黄、佛头蓝等酸性染料或植物性染料掺入白颜料中可制成各色粉质颜料，然后加入一定比例的牛皮胶来固色，红色和黄色稍有不同，需分别加入桃胶和海花胶，在印制时由于涂抹颜料厚度不匀，便会产生出自然的肌理。在印制时要先将纸以100 为单位夹紧，并固定好，按照顺序依次印制色版，最后再印墨线版，每套色印完后必须晾干后再进行下一套色印制，对印制者关于套色对位的能力要求很高，功德纸年画的印刷工艺也与上述相同，印墨线板来结尾，以此利用不同质地的黑来丰富细节，最终形成色彩强烈，装饰性极强的年画作品。
2.1 构图运用启示
漳州木板年画在透视上采用的是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散点透视法，构图上会因题材和应用场景的变化，形成多样的形式，其中常见的有对称式、中心展开式和连续式构图，这些同样是平面构成中常见的手法，对称式并不是简单的复制对称，而是在维持画面平衡中寻求变化，这种构图多见于门神画门画中，如门神画《神荼郁垒》（图1）和《秦琼尉迟恭》都是人物相对而立，体态相互呼应，造型丰满古朴。《狮头衔剑》可以作为中心展开式的代表作品，额头印着八卦的狮头作为正面，口中衔着七星剑，双目圆瞪，兽毛向四周飞张，画面极其生动有张力，将观者的视线集中在主体上，同样是中心展开式构图的《八卦图》（图2）流行于闽南地区，八卦卦象由刻有太极字样的中心展开，四周边缘刻有凤凰、龟、蝙蝠、鹿的吉祥动物形象，人们相信八卦图可以帮助他们辟邪安宅。连续式构图多用于连环画，分为前后本两幅，每幅设计八或九个回目，有连续性，这种构图利于完整的展现故事发展，题材多为戏曲故事或小说，如《双凤奇缘》（图3）就是根据戏曲《王昭君》改编的，画面丰富且完整。多样的艺术手法都是为了达到构图表现更加饱满，画面更加匀称的目的。在服装的结构设计中，也可以参考漳州木板年画中对于画面节奏的把控技巧，注意避免对称式可能带来的呆板，对重点部分的强调方式也可参照漳州木板年画的表现语言。
图2 《八卦》
图3 《双凤奇缘》前本
2.2 色彩运用启示
漳州木板年画作为民间美术，其色彩设计深受中国传统五色观的影响，以红、白、绿、黄、黑五色为主，但因年画的颜料多为就地取材，所以在五色观的基础上又发展出了自己的地域特色，以蓝、紫色为辅[4]。通常艺人使用的都是约定成俗的色彩搭配，一切讲究“好看就中”的原则，不需要恪守规范，如门神画《财神献瑞·天仙送子》中神使所骑的白马鬓毛为现实生活中不会出现的绿色，这样的设计无对错之说，都是服务于画面的和谐。民间喜欢浓烈、鲜艳的色彩，许多版画都使用到强烈的对比色去增加画面的装饰性，纸扎画《飞天仙女》使用的是黄-紫色作为画面的主体色调，用色十分大胆。漳州木板年画的色彩根植于民间的文化生态，色彩服务于人的生活需求，根据不同的主题、信仰和情感象征来进行氛围的渲染，充分的体现了民间艺术色彩设计的有用性。木板年画中这种对色彩的应用技巧，同样适用于服装设计中，可以利用色彩的属性去渲染设计的主题，其充满丰富意象内涵的色彩造型手法，延续着民间美术造型特有的观念意识，如今服装设计对于传统文化的表达和创作不能停留于表层，而这种传统的本原文化对传统题材的服装设计来说就是必不可少的支撑，无论服装的设计理念如何变化，能够加深现代设计语言与传统文化融合的必然不是单纯挪用的，而是有精神内涵的。
2.3 造型运用启示
漳州木板年画的造型设计介于写实与夸张之间，装饰趣味强，既有北方木板年画的直接豪放，又包含南方木板年画秀丽雅致的风格，与地域文化融合之下，最终形成了集明快挺拔、灵巧秀丽于一身的特点，线条精炼而流畅，排列细致，时而纤细时而挺拔，根据不同的内容变换形态，以此表现不同的质感。点线面作为造型的基本要素在漳州木板年画上得以巧妙的运用，使得其造型的设计具有十足的想象力。向思楼[5]提出了关于木板年画布局“满”与空的对立统一的理论：“满”是民间木版年画构成的一种规矩，但这种“满”又并不觉得画面拥挤和堵塞作者在“满”中寻求变化，利用大面积白色背景去获取“满”与空的对立统一，利用画中白的形象在“满”中求变化，达到画面即饱满又轻松自然，满而不挤、空而不虚。”以服装为载体，将这种极具东方意蕴的布局手法，在服装造型的过程中通过服装结构的疏密、线条的排布和空间感的塑造展现出来，漳州木板年画中的图案以间接的造型语言表现出了非常丰富的文化内涵，应用时先对其传统元素本身的多重意涵关系进行分析，然后以逆向、错位等方式进行解构重塑后与服装融合。
通过对漳州木板年画艺术特性与人文精神的分析，可以得到一些传统美学与现代服装融合的启示，其关键点就在于将民间美术的象征性和表现性与现代设计形式相结合，链接二者的艺术想象，在适应现代审美需求的前提下，从多角度去联系人情感和视觉。通过对漳州木板年画的形、色、质等构成形式的分解，推敲其在服装设计中新的构成形式[6]。
3.1 局部提取法
漳州木板年画装饰趣味强，对漳州木板年画的局部进行提取，融入服装设计，可以突破雕版刻印艺术创作手段的限制，使年画内容不局限于传统的媒介，多元的阐释传统美学，同时木板年画天然的优势也被凸显出来，视觉上丰富服装的表现张力，内容上增强服装的传统民族艺术气息。木板年画的纹样是闽南地域精神内涵的体现，表中从木板年画《狮头衔剑》中提取狮嘴处的纹样，纹样外形特征极具动感，符合现代审美观，将其应用在服装中，利用纹样独特的艺术语言增加了服装装饰性，同时渗透出闽南地区的审美情趣，为现代的服装设计注直接引用入生命力。
3.2 线条提取法
线条的提取就是以抽象的方式对复杂的图案进行高度概括，化繁为简，使用简洁的元素来表达丰富的内涵。漳州木板年画的线条精炼而流畅，排列细致，时而纤细时而挺拔，将木板年画中线条的表达效果与服装设计相结合，可以增强服装的艺术装饰效果，同时丰富服装艺术的表达，达到传统艺术与现代设计相融合的目的。如表所示，将漳州木板年画《色龙》中对龙体态刻画的线条进行提取，简化提炼后运用在裤装的廓形设计中，简洁的线条对是龙的精神与寓意的凝练，将其与现代设计相融合，其灵活的线条内部包含着木板年画的精髓与象征，外部又打破了传统裤型的轮廓，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将功德纸年画《四瑞兽》中描绘象嘴的线条与服装制作中的衍缝工艺结合，运用在外套上。
3.3 过程提取法
漳州木板年画在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分板分色套印手法，将不同的色块从年画图案中拆解出来，这个过程本身就对年画图案进了自然的“解构”，不同的色块被拆分后显露出其碎片化的特征。提炼抽象图案，将其进行组合是服装设计中常用的转化手法。表中将《郁垒》黄色版中的色块进行平面化提取，再将分解后的图案进行了设计重组，将新的构成形态应用于服装中，实现传统与现代的有机融合。
表1 漳州木板年画元素的提取与转译
最终设计成果如图4 所示。
图4 系列服装设计图
近些年来，随着我国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文化自信”的理念越来越多地被提及，国内设计师们的视角逐渐由国外转向国内，从本土优秀的传统文化入手，意在利用现代设计来推动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在现代服装中，利用传统文化来指导设计实践的例子并不少见，但许多设计却只能停留在单纯地挪用元素符号，而没有深入理解和融合传统文化的内涵。以服装作为传播漳州木板年画艺术的载体，首先应该充分理解木板年画的文化内涵，深刻领会其艺术特征，才能实现传统与现代意向的有效叠加，以实现漳州木板年画元素在服装设计中的运用价值，为传统文化在服装中的应用提供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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