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波 图/魏虹
“你醒了！暂时别动！”一个声音说。
“哦，你是谁？”江大王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是应急响应中枢。”声音回答，“我叫阿尔法，很高兴你醒过来，现在探境号就指望你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
“发生什么了？”江大王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飞船里一片狼藉，小伙伴们都斜斜地躺在座椅上，身穿太空服，戴着头盔，所有的小伙伴似乎都睡着了。
“只有我一个人醒了吗？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江大王问。
“是的，我只能唤醒你一个人，因为氧气的供应量不够，而你的各方面数据资料最合适，所以其他人都只能进入亚冬眠态，降低身体新陈代谢活动强度，减少氧气消耗。但请放心，他们都活着，生理状态正常。”
“哦，你唤醒我做什么？”
“飞船迫降在月球，在救援到达之前，我们需要自救。”
“自救？我们有危险吗？”
“是的。如果不自救，所有人都会死。”阿尔法的回答很平静，却很残酷。
原本轻松愉快的太空春游，突然间却成了生死考验，江大王不禁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我一会儿再向你解释，先要抓紧时间自救。你的头盔上有个输氧接口，离开座椅后，你的氧气供应会中断。深吸最后一口氧气后，立即向驾驶舱走。注意，这里是月球，重力只有地表的六分之一。”
江大王动了动，身子轻飘飘的，感觉有些怪。
“向前走的时候，不要太急，稳住重心。走过去只有12 米，一分钟足够了。”
“驾驶舱密封性保持完好，在那里你不需要头盔就能呼吸。”
“准备好了吗？”
“好了！”
江大王解开安全带，盯着通道尽头的舱门，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断开输氧管，站起身来，向着前方迈开了脚步。一脚跨出去，只觉得头重脚轻，人像是要飞起来，径直向着前方的座椅撞过去。
砰一声，头盔撞在前排的座椅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心，不要着急。”阿尔法安慰他，“慢慢地走，只有12 米而已。”
江大王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慢悠悠的步调有些像是在水中漫步。
“头盔里还有些氧气，不要着急，如果憋不住，还可以换口气。”阿尔法说。
江大王原本就有些憋不住，听到这句，立即换了口气。慌乱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不少。
跨进驾驶舱，舱门一关上，江大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面罩，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感觉太美妙了！
“现在要抓紧时间。”阿尔法接着说。
然而江大王却愣住了，舱室里目光所及，什么都没有。
“这是驾驶舱？”他不禁问道。
“是的。请上前。”阿尔法回答。
江大王将信将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舱室中央。前方的舱壁突然变得透明，江大王抬头望去，只见玻璃窗外是一片黑白分明的世界，细小的尘土反射阳光，亮得刺眼，再远方，大大小小的石头满地，显得斑驳陆离。灰色的荒野毫无遮挡，延伸到远方，与黑色的天空接在一起。黑色的天空之上，一弯蓝色的“月亮”正正地挂在空中。
那是地球！
“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空垃圾碰撞导致客舱泄露。探境号偏离轨道，撞向月球。这一片月球表面较平坦，飞船强行降落，没有引起更大的损伤。但我们要在六个小时内装配好行走机器人，让它走出飞船对损伤进行维修，否则当前的氧气储备消耗完，所有人都会死。”
“我们没有携带足够的氧气吗？”
“有。但从总储罐通向子储罐的线路中断了，有部分控制电路失灵。我需要有人出舱修复它。”
“我去不就行了吗？”江大王自告奋勇。
“不行。你的太空服没有氧气供应，无法出舱。”
“所以你让我装配机器人？”
“是的。”
阿尔法话音刚落，一道光柱从顶上射下来，江大王转身看去。
光柱中，一个小小的机器人缓缓旋转，它长得方头方脑，很有复古风格。
“这是根据探境号上的标准组件临时拼凑的机器人模拟影像，我会把各类组件送到驾驶舱，剩下的事就需要你来完成。”
“好。”江大王想也没想，一口应承下来。
阿尔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舱室里有了动静，壁上隐藏的暗格依次打开。
“现在，取出第一批组件，我会把所有的装配图纸显示在投影光柱里，你要先拼出头部。”
江大王一边看着光柱中的模型，一边寻找组件，他挑出三个模块，把它们拼在一起。“是这样吗？”他带着一丝兴奋说。
“是的，再装上眼睛。机器人的眼睛是高清摄像头。”
“嗯，我找到了。”江大王很快找到了摄像头，圆圆的，扁扁的，像茶杯盖子般大小。
“把它装上，注意线路，按照颜色来对接就可以。”
江大王仔细观察两只眼睛，它们的后壳可以打开，里边有精密的结构，红黄蓝绿四股线从背后伸出。机器人的脑袋上恰好也有四个插口，也是四种颜色。
江大王很快把线路对接上，固定好，然后如法炮制，装上了另一只眼睛。
有了眼睛的机器人像是有了一丝生气。
“现在该怎么办？”江大王问。
“机器人出舱后，你只能通过语音对它发出指令，所以必须给它安装耳朵和语音模块。”
“是这个吗？”江大王从组件里找到了一个碟子状的东西，和投影中机器人头部的装置很相似。
“是的，这是天线，可以接收无线电信号。你可以把它看作机器人的耳朵。”
江大王把天线装上。
“好了！”他很开心地向阿尔法报告，“现在机器人能听见我的声音了？”
“还没有完成。”阿尔法立即否认，“天线只是能够接收无线电信号，语音模块才能进行语音识别。”
“那语音识别模块呢？”
“语音识别模块集成在机器人的躯体中，先让头部和躯体完成对接，我再告诉你怎么调整。”
“有了眼睛，有了耳朵，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味觉，嗅觉，触觉，这些感觉对抢险机器人来说不是必须，它的设计中并没有包含。”
江大王一边和阿尔法交谈，一边小心翼翼地对接头部和躯体之间的每一处连接。还好这些模块拼装起来就像积木，不是太难。
当他拼完后按下启动按钮，机器人的两只眼睛底部红光闪烁。
“你好，请指示。”机器人突然开口说话。江大王又惊又喜。
“暂时关闭它，我们还有一些设置要做。”机器人双眼闪烁的小点暗淡下去。
“现在这个机器人能做到的，是识别你的语音，但是它还不能理解你的语言，要让它完全理解你的指令，需要接入自然语言识别模块。”
“自然语言识别？是说我可以和它对话吗？”
“是的，打开它的胸腔，你可以看到它的大脑。”
大脑竟然长在胸腔里，虽然感到有些奇怪，江大王还是很快打开了机器人胸部的挡板。
机器人的大脑巴掌般大，是一块墨绿色的板子，上面密密麻麻，布满灰黑色的芯片，芯片之间有密集排列的金属线相连。
这样的大脑和江大王的想象相差很远。但大概机器人就是这样吧！
“你要在连接耳朵的那根线和大脑的标准接口之间接上自然语言识别模块。”
“自然语言识别模块在哪里？”
“没有现成的备用模块，你要拆掉我的模块给它装上。”
“什么？”
“但是一旦你拆掉我的自然语言识别模块，我就不能和你进行对话了。所以这个步骤，我们留在最后。”
“你不能说话，我怎么办？”
“你必须自己来掌握最后的救援。”阿尔法平静地说，“我的自然语言识别模块在你左侧的舱壁里，一旦你取下这个模块，我就失去了理解你的语言的能力。”
江大王向左侧看去，一块舱壁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里边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灰色芯片嵌在绿色的电路板上，很是醒目。
“我明白了。”他认真地说。
“现在继续组装……”
装上三角履带和机械手之后，机器人已经有模有样。
该让机器人出舱了。
“记住了维修要点吗？”阿尔法问。
“我知道：两处泄露；
收发天线；
还有氧气分配阀门。”
“很好，优先完成氧气分配阀门的启动，那最简单，然后修复泄露，最后是收发天线。”
“我记住了。”
“好的，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可以摘下我的自然语言识别模块，给机器人装上。”
江大王犹豫着。
“我们只剩下两个小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
“好的。”江大王默默在心底把流程过了一遍，又翻了翻手册。
“我要开始了。”他鼓足勇气说。
“开始吧。都靠你了！”阿尔法说完陷入了沉默。
都靠你了！一句简单的话，却有着无比沉重的分量，背后的船舱里，有十五个同伴等待着他的成功。
江大王把小小的绿色模块卸了下来。
“阿尔法！”他试着喊了一句。
“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是不能理解你的语言。按预设程序，向你展示飞船的损伤情况。”阿尔法回答。中央投影中的图象变成了探境号的全景，缓缓旋转，损伤部位用高亮的红色标示着，时而放大展示。
江大王暗暗松了口气，至少阿尔法还能听见，有一个“朋友”陪着，总比一个人要好。
他动作利索地把模块塞进了机器人的胸腔，小心翼翼地接好线，合上胸腔，启动了机器人。
“你好！请指示！”机器人开口说话了。
江大王把麦克风举在嘴角边，脸色严肃，从现在起，自己就是负责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是维修抢险机器人前进一号。”
“前进一号，现在飞船上有三处位置需要维护……”江大王开始布置任务。
半个小时后，机器人缓缓出了舱。
“前进一号，你要移动到飞船左侧，打开第七十五号部件，调整氧气管道控制阀门。”江大王不断指示。
“我无法移开挡板。”机器人报告。
“怎么回事？”江大王顿时紧张起来。
“它被卡住了。”
从机器人的视野看过去，探境号的外壳上有些损伤，一块蒙皮翻起，正好卡在挡板的移动路线上。挡板打开了大约两指宽，根本无法触及里边的线路。
怎么办？江大王有些慌乱。这可不在计划之中。
“你可以用力把它移开吗？”江大王问。
“不行。超出功率限制。”机器人回答。
“给我一些建议！你是维修机器人，你比我更懂！”江大王几乎喊了起来。
“有一个办法，”机器人沉默了几秒之后回答，“但是我单独无法完成。”
“你想怎么办？”江大王急切地问。
“我可以把一条手臂当作杠杆，把挡板撬开。但我的胳膊并没有强力牵引力，能施加的力有限，这时需要有人在我的胳膊一端用力下压，而且力气不能小。”
“你是说要我来撬起杠杆？”
“我不知道你能施加多大的力量，但这是我现在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江大王很想问一问阿尔法怎么办，然而此刻阿尔法不能回答任何问题。
他瞥了一眼数据，全部乘员的供氧还能维持四十分钟。如果自己出舱去，一口气能憋多久？一分钟，两分钟？充分利用太空服内的氧气，还能换第二口气。这无疑是个风险很大的方案，万一不行，自己就会被憋死。
然而再有四十分钟，不仅自己会死，所有的小伙伴都会死。
想到这里，江大王把心一横。
“你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出来撬动它！”江大王说，“但是我的时间很有限，如果两分钟内解决不了问题，我就没有办法继续。”
“我不确定你究竟能用多大的力量。我只能确保把胳膊设计成杠杆，并且固定好。是否现在开始改造？”机器人回答。
“立即开始准备！”江大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稳当一点。
前进一号开始在飞船的壳体上进行改造。
时间像是过得飞快，转眼间，阿尔法给出的倒计时只剩下二十分钟，前进一号仍旧在忙碌着。
快啊！江大王忍不住心底暗自焦急。
“准备好了。”机器人终于传来消息。
江大王深吸一口气，戴上头盔。咔嗒一声，头盔和太空服连为一体。通向外部的舱门缓缓打开，江大王手脚并用，从半开的舱门间钻了出去，轻飘飘地向着月球的大地落下去。
月球的土壤很松很软，踩下去就扬起一阵尘土。江大王顾不了那么多，踩着尘土，绕过探境号，靠近前进一号。
胸中像是憋着一团火，越来越难受。江大王终于忍不住换了一口气。
机器人设置的杠杆恰好和江大王一般高，就像一把巨大的扳手，他抓住一端，全身用力，脚离开了地面，扳手却纹丝不动。
“你的身体太轻了。”
江大王急得几乎要哭起来。都怪这月球，重力这么小！
缺氧的感觉又开始袭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江大王抬头，只见探境号短短的翅膀正在自己头顶上方。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冒出来。他再次换了一口气，让胸中浊闷的感觉稍稍减缓。胳膊一用力，把自己的身体向上拉起，踩着探境号的外壳，如杂耍般向上走。这高难度的杂技动作，在月球的低重力下居然易如反掌，然而江大王无力惊叹，只感到自己的肺像是要炸开来。
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脚蹬在翅膀下方，双手撑着杠杆端头，猛一用力。
手上坚实的感觉一松。他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灰色的月球表面向着他撞过来。
成功了！他眼前一花，怀着欣喜撞在月球上。
……
江大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座椅里。
他坐直身子，一抬头，前进一号就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回事？”
“你成功排除了故障，我完成了氧气管道维修。等待你的进一步指示。”
“你把我带回来了？”
“是的。我先把你送回来，然后去修复了管道。”
江大王看了看周围，自己的太空服和氧气管连接在一起，正坐在原先座舱的座椅上。周围的伙伴们仍旧沉睡，然而他知道可以安心等待救援了。他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了，探境号一定可以安全返回地球。
他这样想，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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